白月光与白玫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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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b|论呆傻小仆修炼成豪门主君的可行性(二)

【8】

竹林亭下,诸位公子借着闲情小聚的间隙,踮足远眺,推搡耳语。


男子出门总归不安全,屏风外,不少大家小姐们衔杯高饮,赋诗行令,以曲水流觞之名雅集宴饮。


该处是林家名下产业,也是以林芜之名邀请的公子们。


我被安排在女子宴席,添置流水竹杯。虽有清风竹香伴着,身旁浓郁不散的醇香依旧熏得人迷糊。


添酒的速度慢了,不知谁打趣了句,“瞧这小郎都要醉倒了。”


听见是说我,才打起精神四处扫了一眼,总归忍不住将视线落在那青衣女子身上。


衣袂翩翩,与翠色竹林相应。


我心神几乎一滞,手下动作快了许多。


世女也来了。


周二郎的叮嘱尤在耳畔,他说,“我们初入府的小厮,就是勾了世女,被下令活活打死的。”


这话像躲不掉的瘟疫,缠了我脑子许久,多天的噩梦,都是我入了她府邸,被丢弃在破败小院的情景。


吃不饱穿不暖,活得比在村子里还要糟心。


这些恐怖的梦魇我不敢同旁人提及,咽在肚子里,便是吃上肉都少了兴致。


世女在附近,我觉着时间都格外漫长,手臂酸软了,她们脸上才隐隐有了醉意。


宴席近散,亭下出来不少小厮,将自家小姐扶走,个别喝得酩酊大醉的,不顾场合捏着身旁貌美小厮的脸,便是亲了下去,那小厮也只敢硬着头皮承受。


我垂眸假装没看见,抖着手收拾凌乱的摊子。


她似在自言自语。


“林芜怎么没让人接我?”


甫一抬眼,便撞入她的视线。


那人口衔酒杯,眼中却是清明含笑的。


我在刹那间失神,现实的她比梦中温和得多,没有如霜的神情,不似居高临下的傲慢模样,好比田间地头盛开的稻花,总让人禁不住亲近。


倏然,流水沾湿手腕,我才记起自己的身份,签了死契的下人,刚过上温饱日子,又开始胡乱肖想。


手中竹杯哐当落地,眼尖的小管事见了,把我推搡走,我再也没见过她了。


【8】


这一年,我的日子和旁的没什么不同,过了九岁生辰,平平安安的,循规蹈矩地在林芜少爷院中扫地。


若非说有什么好消息,就是家中口信说,我那二妹妹,仅是读了一年,就吊车尾考上了童生;父亲的身子也在温养下,健硕许多。


二妹在林府小门寻了我一回,她说:“等我抄书攒了钱,就把哥哥赎回来。”


死契除了主家仁慈,就没有放出来的道理,我没有打击她,将得来的赏赐给她大部分,叫她安心学习。


【9】


林府近段时日忙碌起来,据周二郎在老主君院里的消息,林府有意为林小公子定亲。


主君林温氏近来动作极大,张罗了好几场宴席,声势不小,借足了赏花宴、生辰宴的噱头,将府城里有头有脸的各家主君凑了个遍。


温氏与皇室沾亲带故,老主君程氏是簪缨之后,林府小公子身份尤为尊贵,不少人家的主君奔着这显赫的身世,卯足了劲争一争。


那样奢侈的盛宴,我也得了一身细棉衣服,再绑上根碧蓝的带子,将头发精心束起,往少爷身后一站,也显得体面。


林芜是林家两代主君精心教养的,在表面上的言行举止,无人挑得出差错;一言一行,极尽大方,不少主君眼里都是满意之色,对他赞不绝口。


吹捧声不绝,林温氏显然受用,笑着夸了几位主君所出的公子;没有公子的,就是女儿的学识再差,也能从身形、容貌上对其赞扬一番。


便是不知最后花落谁家,几位主君都能聊在一块,为自家孩子张罗谋划。


宴席过后,林温氏特意留下林芜,边给他拨了额前碎发,边轻声道:“我儿觉着,那几家主君如何?若是入了他们府邸,可能相与?”


“父亲,我…”林芜低着眸,并无多少悦色,“我想回京去,那日集会,说是有头有脸的州府勋贵,可她们醉后丑态百出,当着一众公子的面尚不知收敛,我那日实在生气,便自行先走了。”


曲水流觞是文人所好,请她们前去不过是林温氏设的局,察看女子最真实的模样莫过于灌几壶佳酿,酒后真言,最是不能骗人的。


显然那几位小姐失态的模样,已被人所不喜。


林温氏听罢也是一叹,“州府,门楣总归低了些,若说我最中意的,还是颂世女。”


自个养的儿子自然是千般万般好,随意许了人家,又怕被亏待。


女子多数薄情,好比他的妻主,与侧侍留在京城,只余他一人留在州府侍奉公爹,为她尽孝。


又怕他入了豺狼虎豹般的深宅大院,被公爹磋磨,受几房人明里暗里的挤兑。


自己亲侄女倒是不同,贵为王府世女,占嫡占长,承袭爵位是迟早的事,林芜嫁入,倚仗林、温两家,他都只能是世女君的命。


何况,自己的亲兄长是当家做主的王君,还能亏待侄儿不成。


心里掖着事,林温氏不由暗自打量儿子神色,见他脸上很是平静,心下松了口气,想着是时候和兄长联络联络了。


【10】


主子们的心思我是不懂的,平日里我扫我的院子,周二郎还在老主君跟前服侍,在发月钱时,便寄回家。


每寄回钱,我总能从旁人嘴里得到些零零碎碎的消息,村子里的水更少了,不少熬不住的乡民收拾家当朝北逃荒。


我记忆里,北边的雨水不似南边多,应该往南逃才是。我在院中嘀咕这些话,被路过的少爷听了一耳朵,他竟一本正经地同我道:“北边靠近京城,天子脚下,福泽之地,自然与旁的地方不同。”


听到熟悉的嗓音,我惊得忘了礼节,双手握着扫帚,后退两步,“少少爷。”


他见我眼生,挑眉问:“你是父亲指给我的?”


“是。”


“你相貌出挑,怎会被指派来这?”他蹙眉想了想,没明白,这人寻日里也不常见,着装打扮像是粗使小厮。


少爷不能理解,但我清楚得很,想起最初分派时林温氏的夸赞,我眼睛一亮,“主君说我机灵。”


林芜“……”他懂了。


依着林温氏的性子,是不允许有人能压上他一头的,相貌、才情、脑子活泛的,只要在林芜身旁伺候,都是生育过子嗣或是相貌平平的男子。


眼前粗使小厮是第一个,他不大聪明,想来是打算留作陪嫁用。


王朝实行媵侍制,凡五品以上官员后嗣婚配,夫郎都会带上自己的兄弟,或是同宗的子侄,一起嫁到妻家,作为副室共同服侍妻主。


前朝诸侯王聘夫,夫郎带了五六十人陪嫁,每每想起这事,林芜都在想象那诸侯王得多富庶才供养得起这些人。


媵侍不同普通买卖赠送的郎侍,地位仅次于正头郎君,若是郎君不幸早逝,媵侍大多会被扶正,继续两姓之好。


林芜可没有什么庶出的兄弟,母亲又是独女,这媵侍人选自然落在同宗公子头上,或是认个干亲共同带去。


“你叫什么?”


这是第一次,林芜认真地打量面前的人,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带着单纯的笑,眼睛亮晶晶的,有他从未见过纯粹天真。


“少爷,奴叫周阿崽。”


“阿崽…”林芜伸手拿过我手中扫帚,扔到地上,指着装潢华丽的内室,也将是我命运扭转的大门,开口道:“往后,你跟在我身边。”

  

【10】   二更部分


跟在少爷身边,我的衣食住行都上了层次,难得的野味,京城寄来的糕点,少爷都带着我尝了个遍。


他不让我干细致活,许是替他梳头时挂掉了几根墨黑的长发,或是他想看话本时,我寻了本枯燥的游记,他兴致缺缺,斜倚在榻上,只让我干站着。


我是不识字的,他也没有耐心拿着千字文教习,命识字的小厮取了两本话本,小厮念上一句,我照着话本挨个字挨个字地看。


同一本书,念了不下二十次。


只我一人在听,认认真真地,记下不少字词来。


往后半年,我都在少爷安排的小屋里,记话本子里头的字,偶尔兴起时,还能研磨提笔,一气呵成地写下几个大字。


“阿崽,你识字会研墨即可。”


薄薄的纸,潦草的字。


真真是糟蹋了。


少爷的话,我是真听的,郑重地行了个平辈礼,这是少爷教的,说我往后遇见旁的公子也不必拘谨。


我问二郎,少爷为何待我这样好?


周二郎沉着脸,一言不发地搜罗走我全部家当,向府里管事告了几日病假。


少爷待我大方,给了许多赏赐,他戴腻的金笄,不和眼缘的绸缎,还有不小心蹭花了的镂空花鸟纹饰件,是白玉的,磨磨就看不出来。


二郎将两个袖子塞得满满当当,回头见我嚼着大肉包子的馋样,气不打一处来,“小少爷都惦记到你头上了,还不知道急?”


肉包子很香,白面的,我舍不得一口咽下,说话都含糊,“他能惦记我什么?”


“当然是惦记你那肚皮,你可就使劲吃,到时候替他生孩子!”周二郎实在气不过,三两步跑回来,直戳我脑袋,“大家公子养得矜贵,哪真能生得了这般多子嗣,还不是等着你这种陪嫁的小子,给他下猪仔呢!”


“他想让我当小侍?”


良久,才品过味来。


可,若是不愿意,又能如何?他能把我卖了,这是不得不从的,就连周二郎也没有解决的法子。


“那关你拿银钱什么事?这可不是寄钱回家的日子?”


“拿给你那倒霉妹妹打点人!”


我那脑袋瓜子又挨了一下。


林府想要找个媵侍陪嫁,除了宗室子弟,还需一个与少爷同一条心的,以此来牵制那位宗室子弟。


所以,近日林芜才铁了心让我勤学苦读,让脑子灵光灵光。


可我的身后,要清白的家世,我是农家子,也是年轻童生的兄长,有读书人便有希望,林府恐怕是想让我彻底断了与家族的念想。


周二郎拿了我的家当,去当铺里好一番唇枪舌战,兑了不少银钱出来。林府要把我牢牢掌控在他们手中,必然会在府试时给二妹使绊子。


参与府试需要同县秀才担保,周二郎怕林府会在此事上动手脚,让我写信告知二妹妹事情始末,把钱兑成银票,缝进细棉的衣服里。


里头的钱,其实也有周二郎的全部家当,他在破釜沉舟,不愿连累家里。


有个贱籍的兄弟是不光彩的,童生试时有人担保便使了不少银子,才让周氏两个姐妹能考上试。


我在周二郎的监督下,叮嘱家中姊妹要寻族长解决此事,最好、最干脆的法子就是族中不认我们是两位学子的兄弟。


毕竟,林府买我们时,并未拟写我们是谁的儿子。


为了减轻徭役赋税,几房往往不分家,我周阿崽是谁家的孩子,族里下了死命令,谁又说得清?


【10】


果不其然,少爷寻我闲聊时,提及我家中亲人,我只道家中尚有几分薄田强撑,卖了我才不至于饿死,家里母父姊妹尚且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。


村中情况大多如此,若要细细盘问,我便开始红着眼,话在抽噎时都听不清了。


少爷皱着眉,不愿听了,他递上帕子安慰我,“这要怪我,戳了你的伤心事。”


我朝他使了心眼,拿过帕子倒是越哭越凶,嘴里嚷着娘啊爹啊,怎地过得如此苦。


林府到底是派人去了我老家一趟,族中来信说,把我和周二郎算到了一户人家头上,刚好那两人卖了两个儿子,他们与我们年纪相仿,前些日子买了牛,可惜半道牛发了疯,将那户人家当家的踩残了。


据周二郎使钱打听的消息,林府派嬷嬷拿了我们两人的画像问了人牙子,人牙子卖的人多,哪里还记得什么,寻了个大概含糊说了是一个族里的难兄难弟,恰好对上号。


此后,林府才算安了心。


我也被安置在新的院子里,主君派了人伺候我,说是他旧疾犯了,我与他八字相合,于他有益,认了我作干儿子。


说是认干亲,自然削了我的贱籍,替我改了名。


林浮,无根浮萍,只能依靠林府这颗大树。


周二郎依旧在老主君跟前伺候,我问过林芜,能否和二郎做伴。


林芜只看了我一眼,声音温和,“祖父喜欢的人,我们这些做孙子哪能夺了去?”


我已不似从前榆木,是不是真的喜欢,隐约能猜得一二。


周二郎,成了制约我的棋子。


【11】


我十四岁那年,林芜已满十七。


这些年我存了许多钱,一部分留给自己当嫁妆,其余的都寄回家中。


仔细数数,我已往家里寄了百来两银子。二妹妹不负众望,考上了秀才,三妹妹也开始读书,天资不若老二,读了四年,勉强成了童生。


周二郎的大姐读书久,已是举人之列。穷秀才富举人,周二郎家已无需他再寄钱贴补,他也留着钱,想着日后老了置办个小院子。


我寄钱回去不能如往日里光明正大,也不似往常频繁,都是一年给一两回,寄到跛脚那户人家,再经过族长的手,才能分回家中,我心里依旧害怕提防着,生怕哪日露出端倪来叫人害了去。


林芜的婚事定了,其中磕磕绊绊,还是要嫁到京中恒王府去,恒王世女无正君,但哪个女子房中没有豢养泄火的宠奴呢?


院子里,林芜坐在主位上,盯着自己的聘礼,满屋罗翠,连叹几声。我站在他身后,轻声问他,“哥哥不喜欢?”


依着规矩,我该唤他一声哥哥,实际还是在他身侧使唤。林温氏敲打过我,少爷一日是主子,终身都是服侍少爷的命。认亲那日,我当着府中一干主子的面,跪着给林温氏敬茶,那茶很烫,我捧了许久,我的手红了,少爷看在眼里,低眸喝着温茶。


还是周二郎提醒了一句老主君,该到他礼佛的时辰了,林温氏需尽早结束认亲礼,才喝了我的茶。


那日之后,便是人人都唤我一声小少爷,我也知自己担不得,更像是为林芜备好的器皿,大家都精心供着,等着林芜日后使用。


林芜听了我的话,只照常问了句,“都登记了?”


“管家都记着呢。”我垂眸答。


他没有明着回我的话,只让人抬去库房。细想这些年林芜的举动,我觉着他没看上谁的,哪怕林温氏借名目请世女来府上小聚,林芜虽面上欢喜,等人一走,又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状态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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